2011年6月25日星期六

消失的身体——谈原住民产妇

文/杨洁


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我出席了一场“当代性别、身体与医疗工作坊”,阅读与讨论的议题包括子宫颈癌疫苗争议、母乳成份检测、精子与霸权阳刚气质关系……同时,也看到了一篇关于砂拉越原住民孕妇因医疗延误难产而死的报导。越发接触台湾产妇生殖的研究,其文献当中重新省思的是产妇在生殖过程是否牵涉“过度医疗化”而导致妇女“去身体化”的结果,再比对原住民产妇盼不到医师、得不到救援的情景时,两照妇女所面对的生殖与医疗关系处境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砂州内陆地区的原住民在面对伐木业财团利益的侵蚀之后,除了承受着家园环境被破坏威胁的命运之外,没有享受到“发展”带来的好处,甚至更得不到最基本的民生福利的服务,包括医疗服务。由于交通设施建设的匮乏,居住在内陆区的原住民要不必须爬山涉水颠簸地到市内的医院诊所求医,要不就是仰赖联邦政府提供的飞行医疗服务。

可悲的是,报导揭示唯一可以帮助原住民克服交通不便的飞行医疗服务,却是个“真贪污假服务”的空壳子。联邦卫生部与财政部将飞行医疗服务合约授权给一间没有航空作业证书也没有直升机的公司,每年耗费1600万元,原住民却一丁点都没享受到基本服务。此漠视70万原住民生存权的官僚功利散漫作风令人唏嘘与愤怒。

妇女生育权与生存权
  
妇女的生育能力向来作为国家以经济导向、符合市场劳动力的人口政策操作的主要对象。在资本主义父权机制的思考逻辑下,无论是倡导节育或者是鼓励生育,都不是以妇女自身的特殊生育身体经验作为人性化政策推行的考量点。当中,以前首相马哈迪提出2100年要达致7千万人口政策,更是显示其以“国家发展”为名基于劳动市场的功利主义的思维。此政策下更鼓吹妇女应生育五个小孩,积极宣导“婚姻美满核心(异性恋)家庭”的理念,将“妇女与生育”关系自然化,妇女的重要角色就是“再生産”工具。

避孕科技的资源对于居住内陆的原住民妇女而言,不仅是奢侈品,更包括取得避孕知识的困难。生育权,对她们而言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对于原住民妇女的生育权难以保障,匮乏的医疗服务更直接威胁产妇的生命,蔑视最基本的生存权。

作为女人的特殊肉身化经验,无论是怀孕还是生産过程的甘苦滋味,都紧密地扣联其对身体的自主与变化关系,更可以对妇女自身产生自我培力(empowerment)的可能性。但是,对于原住民妇女在生産过程,恐怕面对的是“鬼门关”的威胁。

发展下“消失的身体”
  
以砂州峇南区为例,从该区到市区医院的路程至少8小时以上,一个孕妇从阵痛到生産过程如何在这个8小时颠簸路程熬过呢?加上前段日子的本南族女子遭到性侵事件备受关注,当中复杂地牵涉当地伐木业公司与政府官官相护的关系,“受到伤害、玷污、折磨的女人身体”在“经济利益发展”前提下可以不被看见(invisible)。

在以“发展”为名的人口政策下,将“生育”化为统计分析的数字,面对产妇难产死亡的问题却又变成私人化,或者医疗纠纷,刻意忽视其维持生活与生存的基本硬/软设施服务之享受权益。因缺乏医疗支援而难产死亡的身体,在“婚姻美满的核心(异性恋)家庭”的理念推广下,决然似“消失的身体”一般,看不到阶级、看不到性别、看不到族群……

三八妇女节的意义不仅只是宣称妇女地位必须被重视,更是要进一步反思我们到底为妇女的权益做出多少的努力与成果?尤其是更为边缘弱势的妇女——原住民妇女、贫穷妈妈、单亲妈妈、受暴妇女……

本文原刊于《光华日报》,2009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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