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3日星期四

第二性的女性气质

文/杨洁


最近回教裁决理事会决定禁止女性展现男性化的举动和打扮。该理事会主席拿督阿都苏谷尔表示这种男性化举动与打扮,不但违反天性,也否定女性权利。另外一则新闻是保安人员撞破两男同志“胡搞”,保安人员指出他们都长得很壮硕,但却因害怕而哭得唏哩哗啦跟小女人没两样。

被贬低的第二性

这两件新闻剪影透露前者似乎在鼓吹生物性女人应展现“正常”的女性特质而不该男性化;后者则是批判雄赳赳的男性气质变成哭泣懦弱的小女人。

事实上,在父权思考逻辑中,这两者都是贬抑女性气质,而拥护男性气概。若一个举动与打扮中性(或者拿督阿都苏谷尔认为“男性化”)的生物性女生,被人称为“男人婆”(tomboy),以及另一位较展现阴柔特质的生物性男生,被人称为“娘娘腔”,何者受到的异样眼光与批判更为强烈?

父权思想抑制阴柔特质

男尊女卑的父权思想彰显男人总是优于女人,包括阳刚气质优于阴柔气质。男人婆被批评,是因为女人的身体承载男性化气质,会破坏“正统”阳刚气质;娘娘腔被侮辱,是因为放弃男人气概,而降低为阴柔特质。前者被认为“无资格”展现“独尊”的男性气质;后者活该被耻笑,是因为难以想像为何会放弃自身的得天独厚。与其说拿督阿都苏谷尔说男性化的举动打扮违反天性,倒不如说他要维护的是“正统”的男性气概,不容第二性的身体或女人去颠覆唯有生物性男人可以展现的“男性化”气质。

或许“女人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形成的”这样的建构论话语,不断被性别平等论述所挪用以打破性/别二元对立与生物决定论的説辞。这似乎可以与“违反天性”进行论辩,但却无法有力回应“否定女性权利”。我并不了解拿督阿都苏谷尔所指的“女性权利”是什么,不过在那新闻脉络里,倒是可以讨论“身体自主权”这项权利。

父权力量的现代化

最近有位女性朋友问我个问题:女性主义者对于“穿着性感”会有何评价?对于穿着性感,有则会批判那是服膺父权凝视女体的审美观,压迫女人追求单一的身体观;也有人认为那是身体自主的选择权利,也可能是妇女解放。无论前者压迫论或者后者解放论,似乎都无法给女人满意的解答。当女人照着镜子开始装扮自己的时候,有性别意识的女人,心里会出现两种声音:一是“美丽是父权文化建构出来的神话”;另一是“累积身体资本是获取成功与肯定的途径”。夹在“美貌迷思”与“性别意识”之间,女人对于身体如何自处往往陷入暧昧矛盾的处境。

性别建构论的説辞,忽略了一个社会事实:父权力量的现代化。媒体宣传的“瘦、白与年轻即是美”观念、妆扮器材/美容品的层出不穷、美容“专业”知识与中心的林立,让女性必须关注每个“细节”部位的“美”,女性被放置于对“身体不完美”的羞耻感。女人的身体不再为女人所控制,它成为美容健身纤体专家的专门知识。这知识不断被专门化、科技化,服膺传统男人之眼的女体标准隐性地被巩固。女人唯有花更多的时间在装扮自己、不断驯化自己对镜子敏锐度。除此之外,女体的展现夹带着女性气质,而女性气质往往是女人的自我认同,塑造符合女性气质的身体即是证明自我存在。

颠覆女体的自我认同关系

当女性气质的身体作为女人的自我认同时候,若不符合此框架内的表现,即马上会被贴上“不正常”或者违反天性。反过来说,如果要捍卫女性主体或者解放的可能性,那么就要尝试颠覆“女性特质=女体=自我认同”的之间关系。

在国外,许多女同志社群尝试开展一套“新女性美学”,也有妇女倡导有别于“瘦、白与年轻即是美”的美丽观念,甚至尝试破除“端庄、优雅”禁锢下被驯化的身体姿态。如果穿着“男性化”的女性是一种颠覆刻板性别印象的可能性,那么站在维护女性主体与身体自主的立场,拿督阿都苏谷尔是否该收回“禁止令”?反之,拿督阿都苏谷尔仅是维护男性气概的“正统”,而非为了女性着想。

本文原刊于《光华日报》,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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