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1日星期二

挥走恐同症的彩虹旗

文/杨洁
 
 
9月27日是台湾同志大游行,我传了一封简讯给9月生日的双性恋/同志朋友: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是我冒着风雨、拿着牌子、走上街头。朋友说那是份很美的礼物。
              
中学时期,我认识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位同志朋友,也是一位很好的朋友。那时候只觉得她是个打扮很中性的女生,但后来知道她是女同志之后,就开始不知道如何拿捏相处的方式。这种不知所措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意识里“恐同症”(恐惧同性恋)的无措。

同志大游行 骄傲做自己

红色是性爱;橘色是力量;黄色是希望;绿色是自然;蓝色是自由;紫色是艺术。这些颜色,象征同志的彩虹旗。在茫茫人群中,彩虹旗的飘扬,总是能马上辨识出掌握那面旗帜下的群体,向世人“宣称”某种认同,尤其是性欲望、性取向与性别认同。

彩虹旗的背后缘由是一起“政治”谋杀事件。1978年11月,旧金山的同志市长和市议员同时被谋杀,这件悲剧引发旧金山同志社区的震撼同时,也凝聚他们必须团结起来为自己发声。为此,邀请当地的艺术家Gilbert Baker设计一个共同象征同志精神的标志。

然而,同志为什么要“说”出来?要“宣称”/“公开出柜”才能确立自身的存在?要大方公开地在公共空间游行?因为在世人眼里,它不似一男一女异性恋般如此自然与正常。

大学时期,一位研究所的学长发言,令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不是反对同志,但是我觉得他们也要思考下,在公开、公共场合(公园、购物中心)若有亲密动作(手牵手、拥抱),也要顾虑到不是同志的人的感受,那会让我们觉得不舒服,所以同志也该理解非同志者的不舒服。

除了性取向不一样,为什么公共空间里只有异性恋者可以使用,只能够顾虑异性恋者舒不舒服的感受?面对他的意见,我当下觉得愤怒、不苟同。冲动地想与他对话的时候,却压抑下来,因为突然恐惧自己可能没办法“平反”什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对话?

我开始思考自己的无力对话与愤怒。这种愤怒何尝不会出现在“反对同志”他者的心境?那位学长的声音,何尝不是象征社会另一种可能主流的声音?当真正面对之,如何与之对话与沟通时候,就是试练自己是否只是精英化的政治正确思考或者真能设身处地为同志“代言”?

生物学与性别角色论述区隔了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然而遇到“讨厌男生碰触我的女生”、“喜欢阳刚的他的阴柔男孩”、“他比女生更能引起我的性欲的他”……等情景,性别认同不再只是男女生物与社会性别二元分的分类。

“男人——阳刚气质——异性恋”或“女人——阴柔气质——异性恋”为主流社会(父权制与异性恋霸权)所认同的性别发展。然而,当阴柔特质的男同志,或者住在女人身体的男性灵魂,这些都颠覆松动异性恋的男性气概与女性特质的框架。

在台湾,这些性少数或多元者,在主流社会被忽略、歧视、被污名化,这股被压抑的力量透过身体的展演,体现装置艺术的精彩,将街道作为集体现身的认同空间,也即是嘉年华般的同志大游行,作为挑战公共空间的性别禁忌。嘉年华气氛的绚丽同志大游行呈现出来文化符码,利用最原始的“身体”媒介,与公共空间、他者、观看与被观看位置激荡出惊叹的火花。

身体扮演挑战驯化眼界

我们的眼界,经由社会化的过程,被驯养成一种既定框架或刻板印象的观看视角。同志大游行,一场彩虹表演,直接挑战世人眼中性别角色的想像。

舞会女王艳丽般的男同志展现风情万种、S/M皮鞭女同志告诉性偏好、只着泳裤的水男孩展露阳刚男性气概体魄、西装领带扮相中性的女同志、颠覆阳刚工人服的性感阴柔特质、携手扶持公开举行婚礼的老同志……那是种原始身体欲望的呼喊、逾越身体框架的自主权宣告、身体私密的禁忌挑战,身体与自我的亲密相连,在公共空间穿透他者的视角,确立身体自主权与自己存在。

艺术、扮装、欢乐,都是嘉年华同志大游行,向世人宣告他/她们的身份刻板印象是建构出来,实际上却充满了性/别多元与差异,并且欢迎世人以尊重包容的心态去了解接纳他/她们,也可以像他/她们在展示身体般获得心境的坦然与愉悦。

如果台湾有公共空间赋予同志游行的权利,让他/她们进行公开地发声与表演。我开始回头看马来西亚对于同志的空间与态度又是什么……

如果台湾的同志大游行,是华人社会中的第一次,我反问回自己所成长的社会环境,又是否可以容许或者可能出现这样的挑战禁忌的游行。我想我会被大马朋友笑说:痴心妄想。甭说同志的“不可见”,只要聚集五人以上,警察马上就会以非法集会驱离“人群”。

同志也是政治的
   
共和党的阿诺史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当选加州州长,原本极力反对同志婚姻合法。后来他转变为不反对的立场其原因是加州是美国通知的大本营,加州面临经济衰退,阿诺为复苏经济,看到了若同志结婚合法化后,加州当地与婚姻相关的行业将带来几亿美元的庞大商机。除了加州同志伴侣,其他州无法结婚的同志也会来到加州举办婚礼,也带来可观的商机。

另外,西班牙在被回教政权执政几百年后,以传统天主教为国教立国,最后通过同志婚姻合法化政策。在95%为天主教的西班牙人民有70%赞成法案通过,反对最激烈为天主教教会,当时提呈法案的首相说:我们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人民必须掌握与改变自己的命运。西班牙的同志婚姻合法化的另一关键原因是其为政教分离的国家。

以上的例子加上安华鸡奸案,同志议题绝对不仅仅是关乎个人性别认同,它更可以是政治、经济、人民主权、宗教、法律的议题。

大马的“恐同症”

台湾朋友开玩笑地说:如果美国有第一位黑人或者女性总统,马来西亚是不是有第一个同志首相?安华是不是同志,我不知道。鸡奸案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安华承认自己是同志,可能比916变天来得更有革命性。这一切当然只是幻想,不过倒是观察到一种对于鸡奸的讨论态度。

先说政党政治与法律上对于“违反自然性行为”的鞭挞,除了宗教因素,其背后的另一逻辑是根基于保障一个异性恋“婚姻家庭”的延续,暗喻进行“违反自然性行为”者(同志?)会受到惩罚,这与生育力有关,再再是为了巩固一个异性恋两人组成的家庭。这种父权思维与资本主义运作逻辑密切相关,即要求国家的经济发展仰赖于一夫一妻制两人以上单位家庭为基础。

大马对于鸡奸案的主流声音有三不一没有:不质疑、不表态、不讨论以及没有友善空间。对于鸡奸为何是个“违反自然”的罪,不质疑;承认不承认同志的存在同时有自主权,不表态;鸡奸与同志的等号关系如何形成,不讨论,最后社会没有一个容纳与承认同志存在的友善空间。

同志的“不被看见”
   
最近连续得知身旁的好友一是同志,另一是双性恋。悲哀的是老友四年,全然不知道对方的性取向。其中一个他说:“我还是会选择女生。我选择了阻力最小的路,你也可以说我在逃避另一个自己。我在想自己没跟男生进一步发展,是不是被一些既定观念的框架决定的了。一直以来我没办法讨论这部分的事情,没有人会讨论。”

为什么我会“看不见”同志?为什么一直以来同志不明说?难道唯有出柜的同志才能被看见?“恐同症”将人定位在僵化的性别二元上,稍微表现有些阴柔的男性或阳刚的女性,马上就会被啓动“需要纠正”的机制,不然就会被贴上“娘娘腔”或“男人婆”的标签,这样的僵化性别分野机制局限人们对于性别多元的想像与性别差异的认识。在大马反对同志的辩论论述,是在证明同志“根本性”不存在的本质议题,这就是“恐同症”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一面。可惜的是,周遭的同志朋友却没有实质上“消失”,他们是被禁声,处于失声的状态。

彩虹旗飞舞的城市

台湾2006年同志大游行,是以“一起去家游”为主题,意即有同志的家庭,家人应爱护他们,也可站出来与他们的孩子一起摇旗呐喊。今年同志游行里,我也看见父母亲陪着同志孩子上街头,也看见同志伴侣带着自己的小孩上街头,相互拥抱的壮硕身体的中年同志、一对对十指紧扣的白发苍苍老同志、还有一支以轮椅代步的“残酷儿”队伍……

同志议题不该是禁忌的话题,不该沉默消弭在公共论述,而游移在边缘的界限被压制。众声喧哗的空间,方能让禁忌被挑战、被了解、被颠覆。

许多尊重同志的城市,都会在自身的国/州旗旁立上一面彩虹旗。一个城市的开放程度,就在于这个城市文化能够接纳多少异质多元的人事物的尺度,呈现出的城市空间的丰富性,成为有/友他/她(他者)之乡。性别权力关系中,发声位置与机会必须捍卫,并且尊重他者的差异,对之友善。

本文原刊于《光华日报》,2008年10月8日、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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