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0日星期五

筹集实现梦想的资本

文/傅向红
 
 
《因为有梦》是章瑛参与政治与国会辩论的日志,也是她个人呼唤两性平权的纪实。除了记录她个人的内在成长,《因为有梦》也反映章氏以女性身份参政所面对的重重结构性障碍。

章瑛因为两性不平等,而筑了个两性平等的梦。因此,她是因为有梦而参政,因为有梦而书写。但有梦者,却不一定可以如章瑛携笔从戎来逐梦。

两性平权运动的种子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已播下。若非前人致力改革,主张现代教育普及化,识字、书写与参政对女人来说恐怕还仍然是个梦。虽然按照当今法律的平等保障,男女已有平等机会受教育和参政,但实质上我们仍然远离两性平权,面对日常生活及种种文化限制的无形障碍。

意识到理想与现实有距离,还不足够,必须自觉“自己有所为”,才是改变的动力。唯有如此,女性才能改变环境,主动筹集文化资本,不但可以有梦想,还可以逐步实现梦想。从女人到从政者,章瑛一路走来,筚路蓝缕。

筑梦与逐梦是个人的,而制度改革却必须汇聚集体力量。如何把梦想传达出去,并筹集实现梦想的资本,是两性平权梦想家必须要努力的事。然,传达梦想与筹集资本不是在真空中进行。多元与差异是现代社会的特色,即便是“女性”一词,背后也蕴含着阶级、族群、宗教、城乡等差异;就连“女性主义者”一词,其实也充满了歧义,特别是在情欲自主、性工作议题上,不同阵营的女性主义者各持不同意见。

改革者呼唤女性参与集体行动时,是否能够解释女性诸多差异的经验,符合她们的日常生活体验,因而唤起共鸣,就很重要了。举个夸张的例子,呐喊的女性平权分子面对酷辣美眉,如何解释自己抨击主流广告剥削女人身体时,不落入自怜自艾的限制。妇运分子跟辣妹双方有什么对话的空间吗?就此而言,章瑛试图呼召女性加入性别改革大队,书写上多以抨击男性霸权为主,并经常从被动、受害角度看待女性,似乎并未正面看待“女性如何抢回主动权”这个问题。于是,激烈的抨击,往往止于冀望同情,希望社会“尊重”和“保护”女性。君不见,父权社会也不是以“尊重”和“保护”为由,为女性套上种种枷锁?

马来西亚妇女运动滞慢的原因,除了客观环境等外在条件不利,另一重要内在因素是从事妇女运动的非政府组织及学院派人士忙于面向国家,看似施压,却更似向国家的无力乞求。妇运要求国家立法修法固然重要,但缺乏实质组织与集体施压力量,就会流于形式,无法达至实质目的。妇运必须回到草根,寻求组织力量与支援。妇运应介入女人的日常生活,培养女人自我肯定与壮大的基础,更能直接呼召女人的主动性,好应付日常生活中各种有形和无形的文化限制,并进一步转化为施压国家的实质资本。

在政党政治方面,提升女性参政人头数目一直都是朝野各党妇女组部分人士的梦想,也是章氏本身的梦想。性别固打的目的,本来是要致力两性平等,但它往往把视野局限于生物性别(biological sex),恰恰陷入了生物性别迷思的陷阱(女人难道就比男人更重视两性平权吗?),无法开创性别文化的反思与辩论。女性候选人到底为的是什么,是分享既有权力还是提倡与贯彻新的性别平等议程?为何每当国会出现男性黄色笑话,女性议员的反应总是宣扬自己的“弱势”、“受害”?女性从政者在竞逐政治资源时,总是善用“女性(弱势)”身份,难不成女性从政任务仅满足于以“女人边缘”、“女人”身份,来成就政治造势?

性别固打的另外一个限制,在于它依赖强大的权力扶持性别弱势。女性原本就处于弱势,缺乏社会文化的强大支持、政治资源及决策权,那又如何取得决策者同意执行30%女性名额保障呢?性别固打如何不陷入“保护”的陷阱?“保护”的良好旨意如何面对竞争、自由、效率等诸多现实需要的批评?

仅以此序与所有致力于两性平权的梦想家共勉,期待大家在致力于两性平等工作时,对女性的差异、对运动的策略与目标、对现实面的权力架构能持续有更多的自觉与反思,那么我们才有可能筹集实现梦想的资本。

本文为章瑛《平等是我的梦》(吉隆坡:捷创工作,2009年)序文。2009年10月17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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