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15日星期二

女人回教化修辞与政治现实

文/傅向红


有关女人穿着的明争暗斗,不仅出现在阿兹莉娜与琳达之间或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之间,甚至一直是巫统与回教党之间,或是自由现代国家(liberal-modern state)与基本教义主张 (Fundamentalist)两股论述之间,相互较量回教化成果(extent of islamization)的政治场域。
  
同样走在艳光四射的购物广场上,身穿长袍的回教长老可以完全不为衣料稀薄的华裔妇女所动,但服饰厚重的回教妇女却会成为他们监视仪容的对象。回教妇女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於焉成为回教价值的竞技场。不管是巫统还是回教党执政的州属,各州宗教局均致力扫荡酒吧、扫黄,显示自己不遗余力捍卫回教训示。女人唱歌、舞蹈、公开表演等等“越轨”行为,被回教党党员和部分巫统党员视为缺乏“正确”的回教训示。

三年前,在第十届巫统年会上,妇女组主席Rafidah Aziz吁请所有组员在公开场合必须裹上头巾;三周前,回教党吉兰丹州回青团依据1998年娱乐管制法令,要求州政府彻查一项穿插女歌星献唱舞蹈的花车游行活动。这些举动在在显示两者争相宣示各自对回教化执着的成果。从这场回教化的竞赛来看,当道德化的修辞转化为政治角力时,公共空间和生活舞台的紧缩,影响的恐怕不只是回教徒而已。

其实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上,女人的身体都曾经成为许多政治势力的道德竞技场。然而巫统却对这场道德较量充满着爱恨交织,因为它的选票来源包含了世俗化的中产阶级和向往回教国的回教徒。

巫统一方面呼吁女性党员裹头巾和扫荡酒吧舞厅,以回应回教化的社会;另一方面则发动党政机器,设立女巫青团和妇女与家庭发展部,吸纳世俗化的年轻女性,同时扩大回教女性参与社团活动的机会和空间。然而吊诡地,巫统也扎根于现实的资本社会,与诸多利益集团关系交错。它无法置外于现实的世俗利益社会,更无意消灭世俗的利益。因此,巫统党政也发放执照允许建立更多的购物广场和酒吧舞厅,在客观效果上为世俗化生活提供了更为宽广的空间。

由此观之,购物、消费和享乐的空间,以及回教妇女参与公共活动的机会,不仅是巫统自由、开明、现代化的表现,同时可成为制衡基本教义扩张的手段。在建立回教堂与放任世俗建设之间,在鼓励回教女性进出公共场合与规范妇女以头巾换取行动自由之间,巫统总是狼狈地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纷纷扰扰的道德喊话中,对于某些向往公共空间的回教妇女而言,以头巾换取公共空间的行动权和回教社群的接纳,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举手裹头之劳。但是,在回教化的政治议程底下,不管是由巫统或回教党发起,各种禁制和扫荡,却都足以让个体自由窒息,代表女性权益的声音也难以浮现。同样的,在政治化的回教底下,遭受监控的回教信仰恐怕也难有清新真诚的空间。

易言之,不管是回教化的政治,还是政治化的回教,受影响的恐怕不只是回教徒而已。那个代表“自由现代国家”的巫统,在回教化的牵制下,世俗化充其量不过是拉票和巩固利益的手段,而不是对“自由”的坚持,更不是什么“现代”的化身,也不会主动落实“女性权利”。至于撑起回教复兴旗帜的回教党,则从未承认个体在生活和价值上有抉择的自由,女性及其身体不过是荣耀回教社群的工具而已。

本文原刊于《东方日报》 “东方名家”版,2003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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